作为今年学院音乐厅“夜宴”系列音乐会的最后一场,学校为我们请来了德国钢琴家兼管风琴家、作曲家彼得 沃格尔先生(Peter Vogel)为大家献上了独具风格的“作品变形”音乐会。
何谓“作品变形”?笔者在拿到节目单时也并没有完全明白钢琴家的真实意图。带着些许疑问与期待,大家都在静待钢琴家的答案。然而当音乐会开始,钢琴家对他的作品变形进行简单介绍并开始他的“作品变形”以后,谜团终于被打开了。原来钢琴家是在把握与理解不同风格的古典作品基础上对作品的材料、主题、结构等进行了富有个性的扩充。沃格尔先生演奏的第一首作品便是巴赫的平均律。在对整首原作进行忠实完整的演奏之后,钢琴家对赋格的主题进行了大胆的扩充,进而所有的材料一下子都变成了激发钢琴家艺术灵感的引子,随钢琴家的手指婉转旖旎,渗透出了更多浪漫典雅的气质。随后演奏的舒曼c小调奏鸣曲(Op.22)不同于大家常见的版本,其中的第四乐章是作曲家原来题献给自己心仪的小姐时的乐谱,后来舒曼将这部作品献于自己后来的妻子克拉拉时,身为钢琴家的克拉拉对这一乐章超乎演奏可能的技术提出质疑,作曲家随后将此乐章改为大家平常所见到的乐谱版本。今天有幸听到原作最初的形态,实数万幸。对于这部作品的前三乐章,钢琴家的演奏可圈可点,而到了第四乐章,气氛突然一变,舒曼张扬的个性随着那极具个性的线条和短促灵巧的乐思一拥而出,富于幻想性的演奏激活了舒曼的音符,也激活了台下的气氛。
随后演出的德彪西与勃拉姆斯的作品均是将爵士乐的灵感融入到了原作的演奏之中。德彪西的前奏曲迷幻绮丽的色彩与爵士Night and Day冷峻洒脱水乳交融,对钢琴音乐不很了解的人或许还听不出来这竟是两首作品“嫁接”出来的新“品种”,不同的是这里的“嫁接”是经过了艺术性加工的再创造而不是产品生产的再循环。勃拉姆斯的狂想曲深沉内敛的抒情诗意逐渐流淌进了爵士乐Stella by Starlight潇洒自由的音阶与变换多彩的节奏,使得观众逐渐从严肃内在的情绪中逐渐解放出来,得到了异乎寻常的精神享受。
音乐会的最后一首作品作曲家还是以巴赫德尔布创意曲(第四首)为模板,在完整演奏全曲的基础上将拉格泰姆的节奏运用于即兴式的半音变化,钢琴家也在乐思的不断渗透中逐渐进入了最佳演奏状态,让观众们领略到了纯正的钢琴爵士乐的风采。
这场音乐会作为今年学院音乐厅“夜宴”系列音乐会的压轴,虽然没有音乐厅预计的那样爆棚,钢琴家沃格尔先生的名气似乎也没有“夜宴”第一场Ross大,但是他对古典音乐作品的理解认识与独具个性的诠释却值得我们对古典音乐及其在当下的生存状态进行不断的反思。凡是从事严肃音乐工作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当今古典音乐市场不太景气,国内的古典音乐市场尤其如此。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然而若把原因统统归结在电视、电影、网络等新兴传媒的冲击上的确有失偏颇。近些年来我们对古典音乐的认识与演奏似乎更多是在追求技术上的无懈可击与音响上的精益求精。然而对于作品的“二次生命”及表演者对作品的独特认识进行深刻的挖掘,却是我们一直没有注意到的。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个世界,在不同的内心世界中,人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迥异,对音乐艺术的认识会如此一模一样吗?这不得不让人想起了音乐学系2003年本科入学考试的试题:路西耶爵士三重奏组将巴赫的《意大利协奏曲》进行了爵士化的重新整合,仅仅作品的首尾遵循原作,爵士风格的表演贯穿始终。对这种传统与现代,古典与流行的交流与融合,应该是我们这个时代对于古典音乐的一种新的认识。然而能够用现代人的眼光去重新审视与理解古典音乐作品的音乐家实在太少了。殊不知上个世纪最伟大的钢琴“玩童大师”霍洛维茨先生自己也曾改编并演奏过一大批优秀的钢琴作品(影响最大的当属《卡门》变奏曲了)。上世纪的音乐家尚且都能用当时人们的世界去诠释古典作品,我们为什么不能?!音乐艺术不仅仅是一门技术,而更是人类生命的再现。我们对这个世界、对自己人生的理解与认识融入到我们所表演的作品之中,可能会对作曲家的原作产生影响,然而大家却不能忽视:作品毕竟是有人去演奏的,我们为啥只能停留在在对乐谱的音符进行完整演奏的基础上?那样的演奏怎能不千篇一律?千篇一律的演奏怎能有勃发旺盛的生命力?没有生命力的音乐表演怎能不断地感动听众?不能感动听众的音乐怎能有市场?对于没有市场的音乐来说,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一个问题。我国的传统音乐有浩瀚的区中,最终大多都消失于历史沉流,其原因大度都在于艺术创作的思想僵化而不能与时俱进。艺术的不断发展与进步是要以艺术思想的不断进步为前提的。这也是值得我们不断反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