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中央音乐学院恢复前后的片段经历
一
滴滴嗒！滴滴嗒！起床号吹响啦。摸黑系鞋带，
提着裤子往外跑；争先恐后上厕所，急匆匆上早操。
文革始，升狼烟，音乐学院被砸烂，人员下放清风店。
一鞭轰下去，不分男女老弱，在三十八军改造。
老教授，花甲年，老迈年高不服老，出操“洗脑”，
割麦种稻，战酷暑冒严寒，百折不挠。
二
晚秋到，红叶飘，稳坐礼堂听报告。会场鸦雀无声，
杀气瘆人心发毛。不知要批斗何人？左看右瞧寻目标。
“同志们，都坐好！请二号传达报告！”话音一落，
传达开始了：“九月十三日一早，林彪叛国外逃。”
报告神，难意料，令人心颤肉跳：忧悒的目光相交。
不由得心中念叨：副统帅烧成煳家鹊，可悲可叹说啥好。
三
一霎间，过三年，洗心革面过了关。该走的纷纷离去，
留下的等待遣散，个个闷坐清风店，翘首望苍天。
老夫子，江定仙，笑着对我说：“咱合作开作曲班，
学员结业了，想谈谈心，不知意下何打算？”
“江老师，指教下，有幸给战士改词，使我获益匪浅。
江老师有何高见，洗耳恭听，尽管直言。”
四
营房寂，月夜阑，江老直言不讳：“你是老党员，
不能坐等遣散。向总理写报告，恢复音乐学院。”
老夫子，肺腑言，使我无法睡眠。写上书挥笔伏案，
天大亮终于写完。急忙乘车回北京，找同志征求意见。
安三媛（注1）看过上书，拍手称赞：“反映老教授心声，
上书总理莫迟疑。”边修改边交谈，同时把名签。
五
周总理，怎收到？多亏明白人指教。骑车飞奔西华门，
上书递交事管局（注2）。收信人看了微微笑：“请放心，保证递到。”
送完信，回学校。安三媛围过来，四人坐下一起聊：
“不知总理能否收到？”“如果不下遣散令，说明总理与主席商讨。”
等消息，好心焦，度日如年太难熬。复院指令突然到，
两校（注3）并一校。王府大院阳光照，校友重聚朗朗笑。
六
鲍家街，23号，院牌重悬人争瞧。理作指三系合并，
先把作曲系办好。农场乡村招新生，插队知青来报考。
教师多，学生少，许多教师全闲着。计划多开专业课，
文化组出面干扰，不批准多开课，学校难以上正轨。
抓革命，促生产，小平出山建设入正道。王张江姚红眼了，
向病中总理开刀，克己复礼批周公，四人帮惨无人道。
七
风飘飘，雨萧萧，一声炸雷巨星落。一月八日传噩耗，
敬爱的总理上九霄。三山五岳垂首立，五湖四海掀波涛。
悼总理，下半旗，哀乐低沉放声号。灵堂设在文化宫，
各界人士来凭吊。跟随宫内人员先悼，瞻遗容泣声变号啕。
长安街，起狂飙，人山人海送总理。哭声呼声相交融：
敬爱的总理走好，您为人民心操碎，死而后已功德比天高。
八
阴风吹，鬼火燃，各行各业事难办。学校工作难开展，
石钢工人住学院。王队长旗帜鲜明，心刚正浩气凛然。
练功房，灯暗淡，黄厚明（注4）三人坐上边。我与安三媛受审，
队长和老王（注5）陪伴，室内阴森森，恰似“阎罗殿”。
黄厚明声嘶力竭：“你们吃了豹子胆？给总理写信，
和五七艺校对着干，为黑线评功摆好，为阎王殿（注6）翻案。”
九
王队长，护真理，亲自找我面谈：“向总理反映问题，
你们有义务有权，不要背包袱，大胆工作好好干。”
谈话后，勇气添，追查广场事件（注7）。汇报后矢口否认：
“师生忙于上课，想去为亲人扫墓，抽不出时间。”
王队长，一声叹：“清明祭奠亲人，人之常情无可非议。
外边世面乱，为了平平安安，祭亲人在家默默追念。”
十
锣鼓敲，鞭炮燃，四人帮投狱下监。万人空巷涌街前，
互相道喜说个没完。王张江姚大内奸，十年纵火罪滔天。
三中全会，金光灿烂，拨乱反正旗帜鲜，改革开放奔四化，
农业催马一路领先。工业扬鞭紧追赶，文教开创新局面。
七七年，招新生，人才济济史空前。作曲系招生超三倍，
有人未取甚遗憾。学生深造崭头角，天下扬名不平凡。
注
即毛邦安、何乾三、崔静媛。
2国务院事务管理局。
3即中央院、中国院两院合并。
4“文革”时原文化组领导成员，另两人为张宪、刘庆棠。
5指王质品同志。
6把文化部说成阎王殿。
7 清明节3月24日开始到4月1日，每天人们将花圈送到纪念碑前悼念总理，痛斥四人帮，对此四人帮以反革命事件进行追查，不少人被捕。
宋凯
2010年8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