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音乐美学学科发展的危机意识,周海宏教授有很深的感触,他在近期发表的短文《“越来越不靠谱”——音乐美学的学科危机》中做了提纲挈领的论述。对周教授的采访也是从这一问题开始的。他说道:
写《“越来越不靠谱”——音乐美学的学科危机》这篇发言稿时,是有感于近年来一些美学文章,特别是学生开题报告中存在的问题——很多音乐美学的同学们在做硕士、博士论文时选一些没话找话的题,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搞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研究。反观现实音乐审美生活中有大量的音乐美学问题没有解决,而我们音乐美学的同学们却把大把的精力放在一些不知所云的文字里。这不能不让人担心。
讨论音乐美学方法论的问题有一个前提:同意这个前提,就可以讨论后面的问题;不同意这个前提,后面的讨论就无法进行了——这个前提是:音乐美学是不是一门研究性学科?如果不承认音乐美学是一门研究性的学科,那么我们的话题就此打住,别再往下进行;如果承认它是一门研究性学科,那么,它就应该区别于与音乐相关的杂文、随笔、散文等,它就必须遵循科学认识活动的基本原则。
在日常生活中说话云山雾罩、不知所云的人,会被边缘化,但在音乐美学领域,大家却对这样的现象安之若素,甚至是乐此不疲。这不能不说是这个学科缺乏科学精神的表现。今年是音乐美学作为一个学科登上中国学术论坛30年,我们要在这个有意义的日子里,对学科的发展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对学科存在的方法论问题有一个深刻的反思,总之,要在方法论层面对音乐美学的学科发展有危机意识。
概念是一个现象集合的称名。一个真概念必须要有明确的“所指”,没有明确所指的概念是空洞的概念、伪概念;这样的概念在日常生活中俯拾即是,在感性领域甚至是诗意魅力的必须品质;但是,在科学领域——理性范畴中,概念内涵所指含混、外延边界模糊,却只能阻碍认识的进程,不能获得确定性的认识。而缺乏确定性的认识成果,是前科学状态,是认识的初级阶段,是认识的初始状态。当这种尚处于初始状态的模糊认识披上学术的外衣时,就会出现这样的特点:不触碰实质问题时,显得光鲜亮丽,深奥迷人;一遇到实质问题时,就会露出花拳绣腿、隔靴搔痒的实质。
在我看来,学术研究中追求概念的“确定性”与日常生活中要求说话“要靠谱”是一样的。语焉不详、不知所云的人在生活中没有办法与别人交流,会被社会群体边缘化;而音乐美学学科虽然也一直在不断呼吁自己的学科地位,追求学科影响力、话语权,但它自身存在的方法论问题,却使得自己在音乐事业发展中与其它专业的同行渐行渐远,逐渐被边缘化了——“高深难懂”,就是其它专业同行对音乐美学客气而照顾面子的批评!
音乐美学无论在音乐创作、表演、欣赏领域,还是在音乐教育与传播领域,都有非常重要的指导作用,许多音乐学其它学科的研究也都需要有音乐美学高度的观照,但是现在人们一提起音乐美学,就总觉得它是高深难懂、没什么用!我现在要强调的是:音乐美学谈的都是日常音乐审美经验中最常见的一些问题,音乐美学不是高深难懂,而是高深易懂!不是没有用,而是有大用!如果我们没有能力自己把它弄懂,没有能力让别人听懂,那么,请我们自己不要刻意把它弄得难懂、越来越不懂。一个学问有三种情况都会导致听者不懂:一是深刻的,二是空泛的,三是混乱的。如果是由于深刻而让人不懂的话,我们就要尽量用明明白白的语言,来让大家听懂深刻的道理;但是,我们千万不能把空泛、混乱当作深刻,更不能人为地用空泛、混乱去掩饰道理的浅显。遗憾的是,有些音乐美学研究,在主观上就不追求明确性、确定性这个科学研究的基本品质,而是云山雾罩地耍些花拳绣腿的把式,使得音乐美学学科的发展,从总体上显示出越来越空、越来越泛、越来越乱的趋势,最终导致了这个我们曾经引以为荣的学科越来越被边缘化。这就是为什么我对这个学科充满了忧虑的原因。
在我看来,音乐美学不是由于做深了,而是由于做泛了,做空了,做虚了,才变得“小众了”。追求成为小众的背后,似乎有一种追求“贵族感”的情结,追求“贵族气存在感”是一种日常心理,是生活态度,但是它与学科品质无关!因为所有的科学研究,都只追求一个目标——要推进问题的解决;而不是反之,让问题的存在成为研究者拥有个人存在感的原因。
事实上,一直以来周海宏教授在论文里、讲座上身体力行地证明着他对音乐美学学科的认识——让音乐美学指导音乐审美实践,在美学的高度上解决音乐审美实践中的困惑与误区,扫除审美观念的障碍。他提出的“音乐何须‘懂’”,“音乐理解何需‘正确’”等普及性口号,正是把音乐美学研究命题应用在经典音乐普及推广中的代表。他对音乐美学学科建设的寄语是:
“让音乐美学的同仁们共同努力,让音乐界的同行们越来越重视音乐美学!”